梁成芳

我繾綣在柔軟的鴨絨被里，暖暖地做著夢，忽然就被電話里朋友的聲音擾亂了獨自的安靜。下雪了，朋友在電話那端，輕輕地說。

整日里，把自己閉塞在幾十平米的出租屋里，我拒絕了外面所有的一切，所以時間也好，天氣也罷，都被封鎖在門外。不分晝夜地埋頭坐在電腦前，漫無目的地碼字寫小說，不知道，雪花就這樣猝不及防降臨了，翻出冬天里最厚實臃腫的羽絨服，把自己精心地包裹嚴實，我頂著嚴寒沖出了門。

大街上除了川流不息的汽車，行人并不多，或快或慢或一路小跑，都縮手縮腳捂緊衣服，抵御著寒流的侵襲。飄然落在地上的雪花，已成了路人腳下的泥濘，雪白藏身于灰黑中。

這個冬天就與我平時無奈的心情一樣，有了陣陣冷意。居住在繁華熱鬧的城市里，雖悠閑自在，可以忘記時間，忘記外在，可忘不了時常給家里打電話。前段時間，92歲高齡的母親不慎摔跤，導致骨折，折騰半月，做了手術，打了鋼板，從醫院回來不能下地，只能臥床療養。母親很堅強，同時也很通達，耄耋之年還常說，給你們兄弟姐妹添麻煩了，讓你們不能安心工作好好生活。其間，我回去探望，守在病床前撫摸著母親那枯瘦如柴的手，眼淚情不自禁地流淌。

一日母親問我：“你現在做什么工作？聽說你現在閑在家里，沒出去做事，天天寫呀寫，都寫一輩子了，可得注意身體?！?/p>

母親或許不知道我的狀況，她也不清楚天天坐在電腦前打字的艱辛，更不能理解一種所謂的“文字生存方式”，這種漸漸“淡泊” 的親情，更加混淆了我的情緒，繼而變得復雜起來……

從那幾乎高聳如云、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之間，一片片輕柔的雪花，覆蓋在每一個窗戶的臺階檐前，也墜落在我的眼底。已經記不起來自己多久沒有主動給家里打電話了，這冬日的雪花，提醒我回憶起小時候一家團圓，溫馨而又擁擠地坐在一起開心大笑、吃餃子的情景。

是該打電話了，母親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了出來。

“媽，是我?！?/p>

“哦，聽出來了?！蹦赣H在電話里呵呵笑起來，“下雪了，山西比咱河北冷，記得一定要把厚厚的棉衣穿上，可別大意，千萬不敢把身子整感冒了。”

“嗯，媽，我知道了?！?/p>

“對了，成，你什么時間回來？媽還給你包愛吃的蘿卜豬肉大蔥餃子……”

這是這個冬天里最溫暖的話，那絲絲暖意從心頭慢慢綻放，不知什么時候，眼淚已悄悄溢了出來，緩慢流淌在臉上。

裹緊了衣服，暖暖地走在風雪交加的馬路上，看著身邊匆忙擦肩而過的行人。

我知道，這個冬天不太冷。